狗年小狗会出生

狗年来到了。医院里没有任何两样。微信上的热闹好像已经离我很远了。大部分照片里拍出来的年菜好像并不是很诱人,但估计摆在我面前我还是会狼吞虎咽。

肚子里的小宝宝这两天非常活跃,而且好像对外界的声音更敏感了。昨天有一个病人家属对着我哇啦哇啦大吼,小宝宝就在我肚子里疯狂地动,很躁动的感觉。腾仔隔着我肚皮对他喊话他也会动。以后他向别人自我介绍的时候会说:“我出生在费城,出生在老鹰队获得超级碗的那一年。”听上去很像电影里的一个镜头。

有时候我也会想起这个小孩带给我的一些正面的东西。比如通过他我对自己的了解更深了。这种了解恐怕是很多其他的体验没法带给我的。又比如我和腾仔之间的关系更紧密了。我们通过这个孩子互相更了解彼此,更支持彼此,更多了一条联系的纽带,这也是很多其他体验没法给我们的。

怀孕还有一个好处就是每个人都对我很好。每个同事都很照顾我;平时很高冷的护士看到我怀孕了也会问候我两句;走在路上很多行人看到我的肚子会对我微笑,给我让路;等电梯的时候陌生人会恭喜我;工作时犯困总是有借口,反应慢别人也不会怪我;对于我这种平时非常内向不爱说话容易冷场的人来说,怀孕还成了一个白搭的话题。这种好处在怀孕初期肚子还没显现的时候是没有感觉的,只有肚子挺出来了以后才有。我开玩笑地说,我想怀孕一辈子,最好停留在中孕期,既有肚子,又没什么不适,能享受怀孕带来的各种社会温暖。

当然,我的生活也并非只被“怀孕”二字填充,还有其他的事情发生。比如这两天腾仔买了一个十美元的小烤箱,竟然很好用!这简直刷新了我的世界观。因为如果我要买一个烤箱,我肯定会上网查两小时的测评,然后挑出一个最好的牌子,然后搜索北美烧钱快报看这个烤箱的史低价时多少,然后静观各大售货网站等待最低价(或接近最低价)到来的那一天。有时候等不了了我也会直接买。我总觉得家电这种耐用的东西要买就得买最好的。但腾仔的购物策略是看到一个便宜货,搜索一下它是否具备自己想要的基本功能,如果具备立马下单。这只十美元的小烤箱简直可以说改变了我们的生活。之前我们用平底锅煎三文鱼,会把整个房间搞得又腥又油,煎的时候要不停地翻面,担心里面会不熟,煎完还要洗锅。现在把三文鱼抹上油盐和胡椒,直接放进小烤箱15分钟搞定,房子里什么味道都没有,烤完铁盘里锡纸一扔盘都不用洗,简直是game changer,而且竟然是用一个十块钱的家电完成的!

产前抑郁2

我把之前那篇黑暗的文章给隐蔽了,因为今天晚上突然有很多从来私下不太联系的朋友给我发来短信。一开始我很惊喜,很久不联系的朋友突然关心我总是让人开心,但后来接二连三莫名地问起我最近好不好,我才发现原来可能是都看了我的上一篇博客,顿时感到很羞耻,为我把这么不堪的情绪被众人看到感到羞耻,也为尴尬的人际关系感到羞耻,原来自己竟需要如此处境才会被人念起。

我知道我不必如此感到羞耻,因为这是我的地盘。这是一个我想讲什么就讲什么的地方,不必假装开心。不要随便对我说教。如果你们也在某一个时刻有过非常难受绝望的情绪,记起我也有这样的时刻,世界上想必很多人都有这样的时刻,只是不说,挺着。想到全人类都静默共享着这样一些黑暗的体验,会好受一点。

在心情极其低落的上周六晚上的24小时以后,其实我就基本又恢复平静了。可能是超级碗治愈了我,即使不是球迷的我,也对着电视尖叫,捂着眼睛不敢看,在费城胜利后开心地大吼,还去了街上感受半夜整条街被疯狂的球迷们占领的兴奋。体育运动还真是给人简单纯粹的快乐,让我简直忘了前一天晚上我还趴在地上哭着想怎么离开这个世界。这个古旧的城市需要这样一种胜利,就好像伤心欲绝的我也需要这样一种激励,尽管这激励是如此的原始荷尔蒙。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在整个怀孕的过程中周而复始,基本每个月都会经历一到两次。因为一件小事而爆发,然后绝望到想死,恨肚子里的小生命,想把那些超声照片全部撕烂(又舍不得怕撕烂以后会后悔),站在窗边想跳下去(又不敢)。接着一两天之后又恢复平静。我知道腾仔在尽一切努力支持着我,有时候他也会失去耐心,但我从不怪他,因为他已经做得够好了。有时候我眼看就爆发了,他会赶快对我说“平静,平静,深呼吸,深呼吸”。当然,有时候他也会跟着爆发。我发现我特别绝望的时候都是腾仔失去耐心的时候,那些时刻我感到唯一的支持没有了,一个人孤零零在世界上,还带着肚子里一个拖累。

生一个孩子、满怀喜悦地养育他、沉浸在母爱中,这是一个很有安全感的策略,因为大部分的人都是这么做的,所以你不必多想,不必为每一步行为辩护,只需退居本能,让本能驱使自己完成一切。可我偏偏在某些问题上很死脑筋,很多时候还是想不通为什么要生一个孩子这件事,想不通但是又没有退路,这就麻烦了,全部都拧在一起。在我眼里,大多数人对新生命出生的那种喜悦都是不假思索的初级的本能,但我内心里有一种不想屈服的劲,究竟我是在对谁倔强我也不知道,这也许和人为什么活一样是一个生而为人总会遇到的哲学问题。

腾仔说有了孩子以后他工作更带劲了,他说后半辈子都要做一个最好的爸爸,就像This is us里面的杰克爸爸一样。他说后半辈子要致力于把儿子培养成一个最棒的人。我很不屑。难道人活了大半辈子就是为了养好另一个人?把另一个人养到自己现在的年纪以后,他又把自己的后半辈子致力于再养下一个人?这样一代一代,生活的目的就是为了再养下一代?这条养育链在历史里茫茫没有尽头。这岂不听上去很可笑、很愚蠢、很本能?多少次了,我听到人说“孩子就是我的全世界”,“孩子出生以后,一切就有了答案”。这些话非但没有令我感动,反而让我觉得可笑。但就算我一辈子都没有孩子,也不把自己的下半辈子致力于养孩子,难道我活着就有一个明确的意义了吗?并没有,也从来没有人给出这个问题一个令人满意的回答。一个孩子也许就是对这种无意义的填补,对人到中年突然失去意义一切渐趋无聊时候的一种填补。想到这里,我对自己无奈地摇头,我终究是这个链条上的一段,终究无法跳出自己的局限。

当然我自己是一个医生,不需指导我早早就约好了therapist。对此我仍然满怀疑虑。因为这些问题的解决者终将是自己,不是其他任何人。或许解决不了,那么在我还在拧巴着的将来某一天孩子会出生,也许他会给我一个答案,或许我会忙得无暇再去胡思乱想,或许我就沦陷于本能的快乐。但是我为什么一开始要凭空创造出一个问题呢?又想不通了。

最后讲一个插曲。一般经过我的一个心情低谷,腾仔会加倍很小心地对我,千方百计让我开心。今晚他在电脑前一个劲地查情人节的餐厅(我们都是很不浪漫的人,有多不浪漫,比如订婚的日子和结婚的日子我们两个谁也记不得了,也从来没想去查一下然后记住)。我说算了吧,也许那天我又会发疯吵架,他说“有道理。那就不订了。”

产前抑郁

(这篇文章经过了我的修改,把一写非常激烈的桥段作了隐私化处理)

我可以很肯定地感觉自己得了产前抑郁。虽然我还不是很确定这到底算不算是一种疾病,还是我心理脆弱。没人可以沟通,这可能是最大的问题。我不想和妈妈说,我甚至都把妈妈拉黑了,因为不想让她无端端担心,也帮不上忙。具体是个什么症状呢,就是情绪波动非常大,每隔几天就要大哭一次,心里有一种很绝望的感觉。对这个孩子既不期待也不喜爱,毫无联结感,只觉得他是长在我身体里的一个累赘,一想到一辈子都摆脱不掉,就觉得很没希望。我觉得我的身体和生命被这个孩子割裂了,变成不完全属于我自己的了,我不得不分出一部分生命给他,毫不情愿的。我还想结束自己的生命,每次哭的时候都想自己赶快在这个世界上消失就好了。我觉得这个孩子彻底割断了我和老公之间的感情,我感觉自己像一个工具。我的婆婆近来对我很关心。怀孕初期她并没对我怎么关心,也许是迷信,觉得头几个月风险大说多了不吉利。但是现在看到分娩在即,这个孙子基本上是有了,便开始对我关心起来,买又贵又没用的补品给我吃。我婆婆是个善良的人,但却也总让我感到她关心的是自己的孙子,并不是我。我在网上认真搜了搜结束生命的方法,但似乎每一种都很痛,或者成功率很低,我还是很懦弱。我现在希望自己最好能在分娩那天死掉,或者大出血,或者羊水栓塞,反正让孩子出生以后我可以得一个很快的并发症死掉。我没有人可以说,同事都对我非常地好,工作上从不让我累着,还要帮我办baby shower,但我不能对他们说。在美国没什么朋友,可以说的朋友都还没小孩。有小孩的朋友没一个可以说的。只能写在这里。其实这段时间都一直有断断续续写,但有些想法太黑暗,只能设为隐私。看到的人请不要担心,因为我还没有勇气去做主动结束自己生命的事情。我报了一个在线书法班,有空时写写字,但挺着肚子站不了多久。现在在写小篆,很萌的字体。

2017年最后一篇及2018年第一篇

昨晚在自己的腰上发现了几条妊娠纹。紧接着不知触发了自己的哪根神经我就嚎啕大哭起来。那几根妊娠纹白晃晃、亮亮的很刺眼,它们很狡猾地长在我的后腰上,仿佛想借此逃过我的眼睛。我哭了足足有半个小时,伤心地要命,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伤心。我更真切地感受到自己的身体正受到这个孩子带来的改变,而这几条妊娠纹是这种改变的痕迹。这种改变由不得我自己。我显得很被动。那一刻我又恨起了这个小孩,我恨他给我带来的这种无法回头的改变,我想象着自己能够马上原地消失。

怀孕至今已经6个多月了。我不知道一般来说6个月的产妇能和肚子里的宝宝生出些什么样的情感。我能感觉到他动了。我看电影太大声他会踢我,我以某几个姿势躺在床上让他感到不舒服时他也会踢我,直到我换到一个令他舒服的位置为知。有时候他踢我我会拍他,让他不要再踢了,这种举动如果被腾仔发现他会气呼呼地制止我。空余时间我会上网看看新生儿的衣服折扣之类的。这种感觉挺愉快的,但是我觉得这种愉悦感是网购本身带给我的。除此之外,我还没感觉出和这个孩子的任何情感联系。

在写这篇日记的时候时针跳到了2018年1月1日。我没有在朋友圈发自己的18岁照片,也没有去群里抢红包。怎么说呢,一年365天虽然是固定地球公转一周的时间,但把1月1日作为一年的第一天却是人为的。我可以把2月5日作为我心中一年的第一天,也可以把11月17日作为我心中一年的第一天。所以这个1月1日对我来说并不代表着什么。只不过仪式感能让漫长(又短暂)的生命变得有段落,集体的仪式感能让孤独的个体感受到和这个世界的联结。仪式感赋予本来没有意义的生命一种意义,赋予本来无聊的生活一种趣味。

可我还是对这种节庆不太感冒。

这几天天气很冷,零下好几度。晚上出去吃饭,很多女孩光着大腿蹬着高跟凉鞋貌似要去参加跨年庆祝。看着那些白花花的大腿,我打了个寒颤。

最近几篇写得都有些消极。其实这里面也有些选择误差。因为在特别消极的时候我才特别想发泄,才会到这里来写日记。我也有特别快乐的时候。这两周的工作都很轻松,我就特别放肆的看课外书、刷豆瓣、画画。我还给自己和腾仔都办了movie pass,家门口电影院的新电影一部不落全都看了。这几天很频繁地去学画画,画了五颜六色的冰淇淋、小饼干、面包圈,心情非常平静愉悦。

最近(近两周)在看JPK写得On the Take,是讲美国历史上医药公司和医生件复杂的关系的一本书。JPK是NEJM的前总主编,也是我住院医所在医院的医生。他每周五都会来和我们开早会,讨论病例。读着他辛辣的文笔,回想着脑海中他的样子,感觉自己莫名也和医学史扯上了点关系。这两天另外在都的一本书是小曲送我的《纽约无人是客》。很轻松的阅读,了解一些纽约的历史。影视方面,最近在看《This is Us》。每天晚饭和腾仔看一集,是少见的非常温柔有爱的一部美剧。另外还在看两部纪录片,一部叫《Abstract》,是将各行各业的设计师和他们的职业生涯的,另一部是非常有名的《Chef’s Table》。前天《Black Mirror》第四季开始了,这也已经放入了我的观看列表。另外订阅了NEJM的journal watch,花很少的时间可以了解感兴趣领域的医疗进展,很喜欢里面的编辑评论。自从发现了讲网页发送到kindle的功能,最近还看了不少NY times, New Yorker 和其他一些媒体的一些很不错的文章。

我想更自由自在地生活。在能自食其力自己养活自己(并且养得很好)的基础上,去探索让自己真正快乐的事情。这是我的新年愿望。

心情依旧时涨时落

这段时间腹股沟和盆腔的位置酸胀得难受,躺在床上翻身困难,晚上起床上个厕所要费不少时间。弯腰穿个袜子都觉得弯不下腰,因为大腿近侧疼得要命。我想可能是胎儿日渐长大压迫了一些神经和韧带。胸部和肚皮上得皮肤还是一如既往的痒,痒到什么程度呢,有一天我低头一看,胸口是一道一道的血痕,原来是我挠得太用力。随着胎儿长大胃容量也慢慢小了,吃饭没吃几口就撑得难受,但如果少吃过不了多久又饿得心慌。情绪依然是波动得要命,隔天哭一次已经习以为常了。每次哭得时候都觉得非常绝望,但是哭完出门一走仿佛又没事了。

这些虽说都是算不了什么事的症状,但积累在一起却让人感觉很不舒爽。同事每天都会关切地问我:“感觉怎么样?”我能说什么呢,我就只能说“Great!”。我难道跟他们说我的胸前被自己挠出一道一道血痕,或者我的会阴部位因为激素变得有点水肿,每天被内裤摩擦得很痛吗!这些症状让我倍感孤独,因为我没有人可以说,身边也没有人能真正体会。腾仔经常会隔着我的肚皮叫宝宝,但也只有这样了,他完全不能体会我虽然细微但从头到脚的不舒服。我哭的时候他会责怪我乱发脾气,然后不和我说话。每天回家他总抱怨工作无聊和累,然后坐在沙发上打游戏。我在一边烧饭,我也觉得工作无聊和累,但我不想两个人互相抱怨,让整个家里充满负面情绪。

我又开始责怪起这个胎儿。我都不想叫他宝宝了,因为我根本还没法体会他成为我“宝贝”的感觉。我责怪他让我这么不舒服,我责怪他让我和腾仔之间的关系变得这么脆弱,我责怪他浪费我的时间、打扰我的生活,并且将会打扰一辈子。我责怪他让我有时在别人眼中变成了一种“物体”。我妈妈每次和我通话都说“让我看看你的肚皮”,腾仔也总是要拍我的肚皮发给家里人看,我一次也没有给他们看过,我感受到一种被当作一种“物件”的羞辱感。这是我自己的肚皮,凭什么你们想要看就看呢。我责怪他让我感受到一种深深的孤独,没法和别人说的孤独感,这种感觉这个胎儿估计不会明白。从他出生的那一刻起,他会睁大眼睛感受这个世界上一切的新鲜和刺激,他会需要我,一直到不再需要我,然后会迫切地想要离开我。而我的这些小小的孤独会一直留在我身上。

我想我的妈妈在怀我时会不会有这样的感觉呢。每个妈妈会不会都或多或少会有这样的感觉呢,为什么从来没有听她们说起过呢。这好像是一个由所有的妈妈共同精心制造的一个局,大家都一个劲分享着孩子带来的喜悦,却对各种不适匆匆带过。

最近很多个时刻我想自己能够原地消失,再也不要在这个世界上存在了,也不想要任何人找到我。我常常觉得情绪很低落,对周围发生的事情也没有什么兴趣。我没法专注, 总是觉得累,还常常觉得自己没法创造什么价值。这些都是抑郁的症状。我有这些症状已经很久了。虽然自己是一个医生,但我心底里总会怀疑抑郁到底是不是一个疾病。可能有些人是,但很多被诊断为“抑郁症”的人貌似是具备一个比较弱的人格,他们不承认自己弱,反而把这种自身的弱推却成一种病。我觉得我现在只是处在一个人格很脆弱的状态。同时我是很胆小怕痛的人,不会去做傻事的,因为我盼望这个灰暗的阶段过去以后会迎来一段值得喜悦的时光。

低落的一个晚上

圣诞节不是我的节日。独自走在热闹的圣诞市场里,远处是巨大的闪耀的圣诞树,彩色灯光打在古老的市政厅墙面上,溜冰场上挤满了人,场外排队等着溜的人仍然排了好几个转折的对,一个个白色圣诞小摊贩卖着各种纪念品首饰饮料和小吃,旋转木马还有表演杂耍的街头卖艺的各自为阵。我觉得很孤独。

隐隐总有一个声音跟我说“圣诞节不是我的节日”。我丝毫没有那种打心底里的快乐。好像这一切都是别人的事,别人的快乐,我游离在外。不管是在费城还是在波士顿,我除了老公,没有什么朋友,也没有家人,我已经忘了在国内热热闹闹呼朋引伴的生活事怎么样的了。老公也是独立的个体,他也常常有不顺我意的时候,这个时候我就感觉自己被所有人抛弃了,在这个城市里我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没有别的门可以敲,没有一个其他的号码可以随时拨过去,我觉得自己和周围格格不入,感觉一切都没什么意思。

最近肚子长得很快,骨盆的肌腱仿佛被撑大地太快导致活动时隐隐地痛。肚子和胸部的皮肤也因为被胀开得太快导致每天时时刻刻都很痒,提醒着我胶原蛋白正在断裂,妊娠纹马上就要爆发。我不停地抓,工作时不方便抓痒,一回家就使劲地抓,把胸口抓得结了痂。但我又很懒,什么油都不涂,就随它去。整个人都不太舒服。晚上睡觉的时候翻身稍感吃力。所有的裤子都穿不下了,只能穿没腰的那几条裙子,但每天肚子还是被内裤和长筒袜勒得透不过气。

我都不喜欢这个宝宝了,他让我变得真的很不舒服,情绪也很不稳定,我想回到小时候的自己。可是也回不去了,只能两眼一闭朝前走。我不喜欢这种感觉,我没法控制自己。总是哭,莫名其妙发脾气,我不知道是因为怀孕引起的,还是本来脾气就变差了,但是男人似乎是不会理解的。我以为腾仔是比其他男人更能理解老婆一点的,但事实证明好像并不是。我一发脾气他就比我更来气,然后就不停吵架。我偶尔也会拼命看那些为迎接新生儿要买的东西。双十一的时候早早屯了一堆打折的宝宝的用品。腾仔完全不在意,他觉得我不用这么着急,他对需要买什么貌似也毫不关心,一副“船到桥头自然直”的感觉。这个时候,我觉得我只有自己一个人,如果我自己不操心这些事,这个世界上就没有别人来操心了。这个时候也是孤独最甚的时候。

今晚我在豆瓣上读到一些小朋友写的诗。有一个六岁的小朋友写:“晚上/我打着手电筒散步/累了就拿它当拐杖/我拄着一束光”。 哗得一下我就哭了。我觉得我再也回不到小时候了。我不可避免地长成了一个大人,一个满心悲伤、毫无趣味的大人。

为什么我不爱说话了

因为我感觉大多数人说的话对我来说都是废话。我脾气比较好,所以大部分时候会微笑地听着。但我是一个很怕给别人添麻烦的人,我担心我讲的话在别人听来也是废话,所以很多时候我就干脆不讲了。

不幸的是很多灵感是在讲废话的过程中迸发出来的。两百句废话可能会迸发出一句灵感来。NTT太高了,我感觉不值得为了这一句灵感而讲那么多废话。

我发现身边真的有很多人毫不在意给别人添麻烦。很多小麻烦即使是举手之劳,那也是麻烦。比如我在疯狂忙着写病历赶着完成之后奔去开一个会的时候,有的同事会过来问我能不能教他怎么在电脑里找出一个模板。这个忙太小了,我可能花三分钟就可以教给他,然后他会再耗费我的两分钟跟我寒暄两句讲一句他昨天晚上碰到的奇闻异事,这也是一个很小的“忙”,小到我没有理由赶他走,可能我鼓起勇气想要跟他说“对不起我真的很忙没时间听你废话”的时候他已经讲完准备离开了。这些人对“给别人制造麻烦”这件事真的很不敏感。

为什么我的微信朋友圈只有三天可见

今年初我把微信朋友圈改成了三天可见。我觉得这更加模拟自然交朋友的过程。

试想一下新结交一个朋友,一开始双方都不了解对方,只知道一些基本的信息。如果对对方感兴趣,就逐步一点一点加深了解。可能见了第二次面,她/他知道我最近看了什么书或电影;见了第三次面,她/他知道了我曾经去过哪里旅游;见了第四次面,她知道我最近有哪些小烦恼。每一次因为兴趣而交流,又因为交流而进一步加深了了解的兴趣。

而有了朋友圈,一个陌生的朋友就可以在短短几分钟的时间里粗暴地把我的过去浏览一遍。这种了解完全不费功夫,我认认真真生活过的过去可能就在别人坐马桶的时候以八卦的心态给阅遍了。然后下次偶尔见面时,他/她可能会毫无缘由地提起我一个过去的碎片,我该怎么答复呢?我有必要向一个陌生人讲述更多关于自己的细节吗?很多可能在自然交往中第十次交谈才会谈及的记忆,在第一次交谈中就被提起,这是很违背自然的。

好的朋友天天都想去关心她/他,但是不一定天天都有时间去看朋友圈。所以我希望留出三天以防他/她想我却错过我最近的状态。所以为什么是三天不是一天。

 

天生的演员

随意瞄了两集《演员的诞生》。那些选手的演技着实令人尴尬啊!把美剧《怪奇物语》里任何一个小演员拿出来都能秒杀那些得了尴尬症的选手。而评委的评价也颇为尴尬。比如金晨饰演《十面埋伏》里面的小妹。她男孩子气的讲话腔调仍然难以抹去,和她娇艳的造型十分不符。评委在点评她的时候说,她演出了与之前生活割裂的那种决绝之类的。我想着,我去,这是这个角色本身的设定啊,谁演都是与角色之前生活的割裂啊。

放眼今天中国的电视电影屏幕,大多数演员的演技不得不说是十分尴尬的,红得也十分莫名其妙。我觉得大多数中国人不适合演戏。因为中国人的性格本来就是十分隐忍克制的。而戏剧是需要夸张演绎的。这样演出来的戏中人往往和生活中的人离得很远。也难怪,那些中文台词一听就是台词,放在生活中根本不可能那样去讲话。而有意思的人,那些美剧台词却仿佛就是平常生活中讲话的样子。

确实,生活中的美国人几乎每个都是演员。他们平时讲话就有很多夸张的表情和手势,笑话信手拈来。他们的内心感情和外在表情是直接联通的。心里想着好笑,嘴上就哈哈笑出来了;心里感到气愤,眉头就皱起来了。而我们许多中国人的内心情感和外在表情并不是直接联通的。心里觉得难过,面子上却一脸平静;心里觉得滑稽,却要悄悄环顾一下四周判断一下这滑稽是不是合乎时宜。我们顾忌太多,不敢直接把内心感情投射到脸上。我生活中也有很多如此这番导致的尴尬场面。比如几个人在聊天的时候,我想到了一个相关的笑话,但是我需要几秒钟在脑子里过一下这个笑话是不是适合在当下讲出来,等我准备讲出来的时候,最佳时机已经过了,众人早已转移到了下一个话题,于是我为自己错过了展示一个精彩的包袱而懊恼不已。来了美国之后,我一直在训练自己慢慢建立这种内心和表情的直接通路。要不然活得挺累的。而且我在别人眼里永远是一个沉默的面目模糊的人。别人没法了解我,也就走进不了我的内心,也就交不了好朋友。而我现在真的很渴望在美国能再多几个像腾仔这样的好朋友。

还想写一篇

突然还想写一篇,是突然想到的,很担心这样的记忆碎片以后就没了,所以赶紧写下来。

我想写高中时暗恋过的一个男孩子。这是我这辈子至今为止唯一暗恋过的一个男孩子。首先端正态度,我现在爱我的老公腾仔,以后也是。

这个男孩子在我的隔壁班。我的隔壁班是一个理科竞赛班,所以这个男孩子首先具备了数理全国奥赛水平这项技能。同时他喜欢打篮球,打得怎么样我不知道,但他经常放学后和年级里那些众所周知的篮球打的好的人一起打,所以水平应该也不错。并且他很酷,长得很好看。我觉得很好看,可能其他人并不那么觉得。但是他有我喜欢的高鼻子,薄薄的嘴唇,细细的眼睛,不苟言笑的表情。他的名字也很好听。高中三年,我和他半句话都没说过,但我一直暗恋他。有一天,另外一个班有一个女生跑来对我说,“你知道吗,某某喜欢你。他要竞选全校十佳学生,准备唱一首歌,让我来问你你喜欢什么歌。”我一听,这不是他吗!我的天!我说我喜欢朴树的《xxxx》。十佳学生竞选那天我在教室里通过电视看着他对全校的人唱了朴树的那首《xxxx》。后来做早操的时候那个女生还试图拉我去他的身边,被我推开了。

至今我们也没讲过一句话。但我觉得这是我乏善可陈的人生里一件亮闪闪的浪漫的事。我后来在网上搜索过他,什么也没有搜到。没有任何其他人知道这件事。唯一知道的那个女孩,她并不知道其实我也暗恋他。我很想知道这个男孩现在在哪里,是不是还是我喜欢的那个样子。我想告诉他其实当年我也暗恋他。那种喜欢的感觉现在想起来也会让我心动,是被风吹过的青草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