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见?

孩子出生以前,我的忧虑主要有两个,一个是对生产时疼痛的恐惧,第二个是担心他不够可爱(对,我就是这么浅薄)。我总是控制不住去想,如果他半边脸有一块超大的痣/斑,如果他有兔唇(虽然这个不难整形),如果他就是长得不好看,不是我喜欢的样子,怎么办?

以前我认为所有(同一种族)的小毛头都长得差不多。爸妈把照片po在朋友圈或者facebook,下面都有一大堆人去称赞说“可爱爆了!” Really?虽然我也是点赞的那一个,但大多数时候我心里并不以为然。有时我甚至刻薄地想,“这个小毛头真的长得不好看耶”“他的头好像有点太大”“他的两只眼睛长得不对称”“他的嘴巴好凸,鼻子好扁”。抱歉了各位妈妈,但我猜很多人都会这么暗暗点评吧。

我的儿子出生后,我有一点感恩戴德。因为他长得正正好好是我喜欢的样子,非常对称的脸,很精致的五官,这是客观评价。有时候他吃完奶会做出一种挤眉弄眼的表情,客观上丑丑的,但主观上我觉得很可爱。所以我还是能区别主观和客观感觉的。目前我还没看出儿子长得像我还是我老公。似乎两者都不像。或者说有点像帅版的我老公,再添加一点我脸上比较灵动的那一部分(是哪一部分我也说不清)。我老公常说,“我们的儿子长得真的很可爱!还是说因为他是我们的儿子我们才觉得他可爱?”。我常对我老公(刻薄地)说“你真的是好命啊,长成这样还能生出个这么可爱的儿子”。

是不是每个人眼里自己的小孩都是长得最可爱的那一个?是不是每一个孩子都是父母的审美盲点?是不是这也是一种进化的阴谋,让每一对父母从基因的层面上爱自己孩子的相貌,这样才可以让他们心甘情愿地为孩子付出一切?

但我确实觉得我儿子长得太可爱了,简直可以击败朋友圈99.99%的小毛头。我不敢在朋友圈这样恬不知耻地说。我也不敢在朋友圈发儿子的照片,因为我受不了其他人暗暗地像我评价他们的孩子一样评价我的孩子。

对于母子关系的一点思考

一眨眼这周末就是我生产一个月了。真的是一眨眼啊,我都不知道过去这几周是怎么过的。每天像机器一样的泵奶、洗奶瓶、喂奶、挣扎着从床上起来、比生孩子还要痛的堵奶、波动的情绪、和家人的矛盾,等等等等,这些我都想慢慢写下来。但今天我想反思一下母子关系。

中国人的传统思维是母亲生下了孩子,父母含辛茹苦地抚养孩子成人,这是对孩子的恩,所以孩子要孝顺父母,长大了以后要报恩。但在这一切的起点,就是孩子出生那一刹那,或者说受精卵成型的那一刹那,孩子并没有任何思想,他没有任何主观意识要来到这个世界。有的时候听到孩子和父母吵架,孩子会说“又不是我自己要来到这个世界”。我觉得这个逻辑没错啊。是我们自己创造出了这个生命,有意无意地成为了“父母”。这个孩子经历了最奇妙的从无到有,从零到一,一生二,二生万物的过程,从一片虚空变成了一个有自己思想的人类。这个人将面对这个世界上的各种苦难、孤独、空虚、仇恨,当然还有快乐。这个过程是自然而然的,是无法阻止的。从孩子诞生那一刹那开始,多米诺骨牌就启动了。

如果这个世界是纯粹的真善美的所在,那也许对于这个新生命而言还算是一种福祉。他经由我而从一片巨大的虚空中脱颖而出,得以享受这真善美。可惜这世界并不是,真善美只是它的一小部分,它由更多的苦难、孤独、空虚和仇恨承载着。由此我甚至对我的儿子有点歉意。抱歉儿子,我把你从什么都不用考虑的混沌中拖曳出来去和这一切抗争。

这像是一种债,是父母对孩子的债,而不是孩子对父母的。所以我并不感觉我对孩子有恩,也不求他对我报恩。相反,我既然造出了他,养育他就是我的义务,就算这养育再辛苦,也是我自己造成的,不能怨任何人,更不能把这种辛苦强压到孩子身上变成一种负担。经常有家里的长辈对我说,“妈妈以前生你的时候多痛,养你的时候多辛苦,你以后一定要好好报答妈妈”。现在我觉得这种说法的逻辑有问题。这些痛和辛苦并不是我主观要求的呀,那个时候我还完全没有任何意识呢。所以对我的孩子我也是这个态度,妈妈确实很辛苦,但妈妈愿意也别无选择。

但潜意识里,我还是多么希望我的儿子以后能像我在乎他那样的在乎我。但每当我想到我自己和父母的关系时,我就对这种幻想充满了悲观情绪。我的父母总体来说是非常好的父母,让我从小生活在被爱的环境里,可我现在还是不可避免地和他们渐行渐远。我渴望着自己独立的生活空间,我希望他们有他们自己独立的生活,我残忍地切断了一条条他们和我之间的联系。很快,当我的儿子长到十八九岁,他也会拼命地想逃离家庭,逃离我,去过他自己的生活。而到那时,我恐怕也只能含泪微笑朝他挥手。望着怀里的这具可爱的软软的身躯,他每一天都向着远离我的方向长大。养育他就是为了有一天他能离开我自己好好生活。想到这我感到一种巨大的悲凉的宿命感。

关于对孩子的愿景。我最大的愿景是希望他能找到自己人生的意义。这是人来到这个世界走一遭所遇到的最大的命题。就像我前面所说的,孩子从一片虚空里变成一个有形体、有意识的人。当他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他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他在生命的初期被很多本能控制着成长,但我希望他不要被这本能包裹着过一辈子。在他短短在世的这几十年里,我希望他能渐渐找到自己认同的一个存在的意义。这意义可以是赚钱、可以是寻找快乐、可以是宗教、可以是爱情、可以是任何具体的或者抽象的东西,也许他一辈子也找不到,但我希望他有一天可以找着,这样他即使独自面对浩渺星空也不会觉得孤单。

强烈谴责!

这一篇是以我的亲身经历强烈谴责关于坐月子的各种陈规陋习!

生完孩子,可怕的日子才刚刚开始。令我万万没想到的是,造成这可怕的元凶之一竟包括我妈。

我妈的在朋友圈的人设是一个很开放、接受新科技、喜欢旅游摄影、热爱生活的形象。可我没想到她竟是坐月子的坚定支持者。在坐月子这件事上,她能够反智和不听科学到这种程度,我也是哑然失笑。我的婆婆是一个传统的以家庭为重的求神拜佛的妇女,她当然也是坐月子的坚定支持者。她们俩各有一套自己的坐月子理论,叠加在一起,我几乎什么也做不了。

首先,她们共同要求我尽量不要下床,不要洗澡,不能喝冷水,不能吃任何冷的东西。连水果都要温水热一下再吃!!!!!!我的天!!!!!还有,不能看电视,不能看手机,还不能开冰箱!!!我每次开冰箱去存奶,都要被她说一通。有一天我心情不好哭了一下,然后腾仔打开《跑男》给我看,我心情逐渐好了起来,然而我妈在旁边不断地给我脸色看,示意我不要再看电视了,最多只能听一下声音,我的心情一下又跌落到了谷底。出门就更不要说了,她坚决禁止我出门,导致我的奶泵也还不了,白白地浪费租金。

在饮食方面。首先她们各有一套自己的限制。咖啡、冰饮这些就不用说了。有一次腾仔的妹妹来看我,说要带甜品给我吃问我要吃什么,我说想吃mango mango的杨枝甘露或者芒果捞,我妈忙打断说不能吃芒果!我都惊呆了,芒果都不能吃?她说因为芒果性凉。我又哑然失笑,妈妈呀,你懂几毛钱中医呀?你朋友圈一个大姐说芒果性凉你就信啦?我婆婆更厉害,她连香蕉都不让我吃,还有鸭肉,也说是性凉。两人的禁食列表加起来我就没什么可吃的了。除此之外,婆婆还爱做非常奇怪的滋补汤水给我喝。有一次她拿来一大盆鸡汤,味道非常奇怪,有一股刺鼻的化学工业味道,我当着她的面也没能把汤喝完。后来才知道她在汤里狠狠地放了很多烧酒,怕中国城的烧酒质量不好,她还特地去外国酒的商店买了贵的烈酒,为的是下奶……还有一次,她带来整整一大罐蹄膀烧鸡蛋,可不是我们浙江的那种红烧蹄膀酱煨蛋哦,而是无比之难吃的一种很甜很甜并带着浓烈生姜的味道。我一块都没有吃,可怜我妈妈足足吃了一个星期才把这一整大罐吃掉。

我在住院期间她们不断用各种限制打压我,使本来就压力很大的我数次奔溃大哭,几次正好被进来查房的护士撞见。腾仔请来了护士跟她们说理,破除她们的迷信。结果护士一走她们转头说护士说的那套是外国人的做法,不适合我们亚洲人。她们的理论依据是自己曾经怀孕的时候也是这么坐月子过来的,结果现在身板很好完全是因为那时坐月子。我无语,我不想跟她们理论关于对照、关于安慰效应,她们自己的女儿和女婿是医生都不相信,却相信道听途说毫无依据的传言,并且仿佛这些传言越邪乎她们就越是相信。我妈还从她的朋友那儿借来了一本《金牌月嫂教你坐月子》,奉这本书为圣经。她会把书里面她认为的重点折个角划上重点给我看,有一部分是说月子期间看手机会影响以后的视力,还有一部分是说月子里面要远离冰箱,如果想开冰箱应该请家人代劳。我想,写这本书的人应该去坐牢吧,这么妖言惑众。

有些谣言我是不管不顾不信的,比如不能下床,我可不想得深静脉血栓,她们也不信深静脉血栓这回事;还有洗澡,我必须得每天洗澡,我跟她们说如果我不洗澡,我心情就不好,心情不好就影响产奶量。产奶量为王,她们也不敢不让我洗澡了。

然后说说关于带孩子的偏见。老一辈对孩子穿衣服有一种奇怪的固执,就是一定要把宝宝包得严严实实,一寸皮肤都不能接触空气。孩子一出生我妈就闹着一定要我去买小手套把手罩起来防止抓伤自己。家里开着暖气,她也一定要把宝宝用棉被裹着。我喂奶的时候孩子一蹬脚露出了一块小肚皮,她会赶快用小毯子把孩子罩上。“别让宝宝着凉了”“着凉了感冒了就不好了”。我就纳闷,可能中国普遍不耐冻和从小都被这样捂着有关?外面阳光大好,我想推宝宝出去走走,被我妈严厉拒绝,说这么小不能出门,不能被风吹着。宝宝不会自己吸奶,哺乳师建议我要多做skin to skin,也就是把宝宝贴在自己胸前做皮肤接触,可我妈死都不让我把宝宝脱光,感情我的身体是冰做的?

要知道,我妈可是一个会玩go pro,会上网校摄影课玩单反,美图软件玩得比谁都溜的走在潮流前端的女士啊,这回她的举止让我大跌眼镜。当然我知道她的初衷是好的,但是我真的很难理解这种毫无证据毫无逻辑的理论是怎么在她头脑里扎下这么深的根的,并且让她没法听进任何科学的解释。她在帮朋友向我咨询病情的时候就觉得我是个医生,但是在坐月子这件事上就忽略了我是个医生这件事了?

我婆婆虽说在坐月子这件事上更加传统,但毕竟由于是我的婆婆,我不同意她也不好对我说什么。我妈就不一样了,她可以说我,可以给我脸色,可以对我大发雷霆。现在经过我俩的反复斗争,我们都对彼此做了一些妥协。比如在我向我妈讲解了新生儿黄疸的知识以后,她会主动每天把儿子搬到窗边晒晒他的小屁股;她会默许我和老公出去小小的散一下步;她已经让我看电视了,也在我的讲解下明白了新生儿的小手小脚凉凉的是正常现象。每次在我怒火中烧的时候,我就不停地告诉自己,妈妈这时爱我和爱她的小外孙,而这些行为都是她所能想到的最好的做法。她不辞辛苦放弃在国内舒适的生活跑来帮我起早贪黑照顾儿子,这还有什么好说的呢。无他,沟通,耐心,这是儿子给我带来的新的修行。

 

儿子出生这一周

呼呼呼呼呼,终于有时间闲下来说说过去的这一周了。

4月14日周六早晨,我的儿子出生了。这篇主要想记录一下生产的过程。

众所周知,在我的预产期过去好几天之后,儿子还在我肚子里悠哉游哉地晃荡,根本没有要出来的意思。我也毫不着急,因为我知道预产期后7-10天都是相对安全的时间,而且我感觉也挺好,没有丝毫不适。

4月13日周五,我又一次像以往一样去妇科门诊做常规检查。由于我已经过了预产期,每次去都要做一个胎心监测。上一次胎心监测不到三分钟就出现了两次加速(正常是二十分钟内至少出现两次心动加速),轻松达标。这一次,我等了二十分钟,一次加速都没有,护士过来让我翻个身继续检测,又过了十来分钟,还是没有动静。于是我被请去了超声室做一个叫biophysical的检查,就是用超声来探查胎儿的胎心、四肢活动、肌肉张力、和胸廓起伏运动,这四项加上之前胎心监护一共五项,每项2分,共10分,8分达标。技术员小妹拿着探头在我肚子上等了整整三十分钟,期间让我翻来覆去好几次,在漆黑的超声室里等待着宝宝的小小一动,等得技术员都头一点一点地打起了瞌睡。30分钟一到,技术员小妹一个鲤鱼打挺从瞌睡中醒来,收起了探头,头也不回地走出超声室,留下一句“医生一会儿会过来”,剩下我和妈妈在超声室里不知所以。不多久医生进来了,她一进门我就感觉情况不妙,因为她脸上带着一种标准的”deliver bad news”的表情。她坐下来开门见山对我说到:“You are going to deliver tonight.” (你今晚必须生)。然后她解释说我因为胎心没有加速已经超声下没有见到呼吸起伏,所以只有6分,需要立即催产。我问:“那我还来得及回家拿我的待产包吗?”她说:“恐怕来不及,你直接去医院吧,我已经和住院部登记好你的名字了。”

从门诊走去住院部的路只有8分钟,感觉上却是很长很长。一开始我还颇不以为然,因为在去做测试的路上我还能感到肚子里的宝宝在不停地动,所以我打心底认为一定是宝宝在测试的时候睡着了,但是我的妈妈一听到这个消息就愁眉不展,充分流露出她的负能量性格,不停地长吁短叹好像天塌了一样,如此这般弄得我也紧张起来。我妈妈在超声室里就给腾仔打了电话,电话里她也说不清楚状况,只是一个劲着急的说“宝宝不太好,宝宝不太好”。

下午五点我们到了住院部,登记以后便去了等候区等待入住。等了很久很久(此时我已经没有时间的概念了),期间腾仔来了,从家里带来了我早早准备好的待产包,当然也带来了很多安慰和镇定。

之后我被收进了PETU(产前观察室),脱光光换上了病号服,装上了持续胎心监护,抽了血,手臂上埋了静脉留置针。晚上7点,助产士进来检查我的宫颈,已经开了3厘米了(然而我并没有什么感觉)。另说一句,检查宫颈真痛啊!!!显示屏上显示肚里的宝宝有很规律的胎心加速(虽然没有常常超过160,但从图上看也是有规律的加速着)。护士和助产士都安慰我们宝宝状况目前一切正常,我妈妈的眉眼这才舒展开了。看着监护仪上显示的宫缩,我才发觉原来过去几周我就有宫缩了,只是我一直把宫缩一直误认为了宝宝在活动。

这时的室外是费城经过一整个漫长的冬天之后绽放开来的一泻春光,是这几个月来最暖最惬意的一天。花儿都开了。我可以想象大街上的人们正下了班在阳光里走着,计划着一个美妙的周五夜晚。而此刻我躺在被显示屏围绕的病床上,耳边是咚咚咚的胎心,心里想着:“这就开始了?”

晚上8点,助产士往我宫颈口塞了一粒misoprostol 来软化宫颈。三个小时过去了,好像宫缩强度并没发生什么变化。然后我被灌了1升生理盐水,就挪去了产房,准备打催产针pitocin和上硬膜外麻醉。顺便说一句,这家医院的产房非常舒适,几乎有我家这么大,有一张大大的舒服的沙发床可以给家属睡觉。

半夜12点,打上了催产针,宫缩开始更加规律和强烈了。幸运的是我仍然没有感到明显的痛感,只是感到了子宫收缩时的压迫感。我在静静的夜里耐心等待着,一旁妈妈和腾仔已经打起了呼,而我没有任何睡意。一方面阵阵宫缩烦得我睡不着,另一方面,我心情复杂地在等待那一刻的到来。

凌晨5点左右,宫颈开到了5厘米,麻醉师来给我打了硬膜外麻醉。这一环节基本上是整个生产过程中最痛的了,尤其是第一次探针进去的那种酸爽感。硬膜外上了以后,下肢渐渐感到热热的,护士说这就是药效开始了。热热的感觉渐渐变成麻麻的感觉,一直到大腿,皮肤还是有触压觉,腿可以动,但就是没有痛觉了,真的很神奇。等到药效上来以后,护士给我插了导尿管(没有什么感觉),然后逐渐上调了催产针的剂量。期间作为麻药的副作用,我的血压一度降到80/50,与此同时我感到了头晕和恶心(亲身体验一下低血压的症状还是不错的,有助于理解我的病人),护士给了我两升盐水和一剂静脉升压药,血压趋向稳定。

周六早上7点,宫缩越来越频繁和强烈,不过此时已经没有任何痛觉了,宫颈这时已经顺利地开到了9.5厘米。这时我感到肛门部有种下坠感,想要排便的感觉,助产士说如果这种感觉一直持续,或者不由自主地想用力的时候,就是生的那一刻了。她们还给了我一个葫芦形的瑜伽球,让我侧躺着把球夹在两腿中间有助于骨盆打开和胎头下降。此时我还感觉非常轻松,一边愉快地刷着豆瓣。

早上9点多,持续的排便感来了!我叫来了助产士。宫口此时不负众望已开全,胎头下降+1,时候到了!助产士叫来了助产护士和儿科护士,推进了一台上面放着各种钳子的小车,撤掉了导尿管。她们换上无菌手术服,护士开始给我讲解用力时的动作:当宫缩开始的时候,上身向上,两手抓住大腿,深吸一口气,然后屏住气用力向下像排便一样,持续10秒,然后迅速吐气吸气再屏气10秒,如此一共三次。宫缩间歇躺下休息。她们告诉我,初产妇这个时候可能需要用力1到4小时不等,所以休息的时候一定要全身放松。一切准备就绪,我开始发力了!我只用力了第一下,助产士就说我绝对不需要一小时这么久,因为已经可以看到胎头了。我持续用力,使出了全身的劲,憋到几乎大脑缺氧,整个脑袋都憋麻了。过不了多久,还在宫缩间歇期休息呢,助产士说要不你再最后是一把劲,宝宝马上就出来了。我气沉丹田又拼命地使了一把劲,只感觉身下有一坨东西滑了出来,紧接着是那划过整个世界的的“哇”的一声,我的宝宝出生了!护士把这满是粘液的小东西放在我的胸前,我莫名涌起了一阵眼泪,紧紧抱着这个蠕动的小家伙。后来我才知道我只用力了14分钟。助产士说她们的初产妇生产记录是8分钟,我已经相当接近了。

宝宝生下的第一个小时是skin to skin time,然后才会被抱到小暖床上做体检。我抱着这个小家伙,不停地盯着他看。感觉很熟悉又恨陌生。他很安静地在我怀里躺着,不时扭动一下小小的身躯,全身都很软很暖。此时我有一种很禅定的感觉,没有格外的激动,却是一种非常心平气和的安定感,还有一种“终于生出来了”的放松感。助产士在为我缝着二级撕裂的阴道,我也没有感觉,只是静静抱着我的小宝宝,说不出话。他长得这么漂亮!这么可爱!长长的眼梢,尖尖的下巴,浓密的头发,嘟嘟的嘴巴,圆圆的鼻子。才几分钟前他还在我的肚子里!这十个月在我的肚子里的就是他!平时踢我肚子,挤我膀胱的就是这个小家伙,现在终于见面了!几个月前我还躺在地板上哭,不想要的这个小家伙竟然这么可爱!我又一次觉得老天待我不薄啊!腾仔也一直嘟囔说没想到他自己长成那样竟然可以生出这么可爱的宝宝(哈哈)。后来腾仔说他在接到我的电话时正准备刷手进手术室,一听到这个消息马上跑去值班室哭了起来,默默向老天祈祷孩子能健康活着就行。现在看到这么健康可爱的宝宝他也充满了感恩。

一个小时后,宝宝被抱去房间另一角的小暖床,量了三围,按了小脚印,打了维生素K针,涂了眼药膏。过了一会我的麻药消了,护士和腾仔小心地扶我去上厕所,此时发生小小的presyncope一次(也非常有助于我对我的病人的理解)。之后护士每隔一会儿就来检查一下我的子宫,确保回缩至中位。早上十一点多,我抱着宝宝,像个胜利的战士,被用轮椅推出了产房,回到了我的病房。

至此,我的生产过程告一段落。我感觉我的生产过程可谓非常顺利。全程几乎零疼痛(除了打硬膜外麻醉时的一点痛),这不得不说是一个奇迹。因为此前我对生产最大的恐惧就是疼痛,我只祈求疼痛可以少一些,没想到此次生产几乎没有感觉到疼痛。我真心感到硬膜外麻醉简直是上帝赐予女性的礼物,让女性免除了生产带来的剧烈疼痛和恐惧感。听说国内很多公立医院都不提供硬膜外。我有朋友在协和生产,她说就连协和也不提供硬膜外麻醉(除非去国际部生,really?)。这真是非常遗憾的事。硬膜外并不是什么高难度的技术,只是需要更多一点的人力和体征监测,而中国的普通公立医院由于患者群体大,恐怕只是无法提供更多的人力。另外,我庆幸我的生产时间非常短,只用了14分钟。这也打破了之前我听说的用了硬膜外就会失去知觉使不上劲的说法。硬膜外只是去除了我的痛觉,但我仍然可以感受到宫缩以及控制我的骨骼肌运动。我觉得的生产时间这么短的可能原因一是我非常理解并严格遵守护士教我的用力方法,二是得益于我平时每天走路至少一小时(当然走路这点由于并没有对照,所以也没法说明一定对我的生产有帮助)。

与顺利的生产相伴随的是恐怖的产后事件。请听我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