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身体及其他

我又想到去年被球打到的眼睛。
我以前训练一直戴隐性眼镜，只有那次没有戴，却偏偏就是那次。
当时，我只觉得眼前一黑，脑袋嗡的一声，热，火辣辣的。感觉有很多液体流出来。想努力睁开来，却怎么也睁不开。

当时我迅速想到两个想法,
先是：算了算了，少掉一只眼睛，还有另外一只。
再是：怎么这么倒霉呢，偏偏剩下一只视力不好的眼睛。

我总是在非常糟糕的场合异常冷静地去搜寻一些自我安慰的理由。

但对于自己身体受到的伤害，我一直没有感到多大的畏惧。
直到被教练送去医院让医生冲眼球的时候，我还只是觉得眼科医生干的事情非常有意思。
直到医生说什么什么分泌什么什么东西会堵住我的瞳孔的时候，我才感到非常非常的害怕。

人对自己的身体总有一种莫名的崇拜，你虽然可以随意处置它，但是对于这个进化了这么久的身体，总是觉得有一种像主宰自然中其他一切东西一样的力量在主宰它。你太了解它，又太不了解它。你看到的都是一些表观的性状，比如你认为可以随心所欲地剪断自己的头发，或是给自己的耳朵穿一个洞。但是对于它的内部，对于那种力量，总觉得这不是自己的。对于一个生病的身体，你会觉得他是那么陌生，你会感到背叛吗？有时候身体给与你的惊喜，像是一种外在的馈赠，那不是自己，但那又是谁呢。所有人的身体属于同一种力量，而所有人的精神意志属于各人自己。所以生病的时候许多人会很相信自己的身体，无异于相信那种未可知的自然力量。但是，你是这么轻易地相信一个陌生人的吗？


直到医生下了更高的审判。医生切断了对身体神圣的遐想。所以医生看上去，就算不真正地看到，只是脑子里一想而过，也是那种白色的令人没有好感的冷冰冰的形象。因为医生让你的身体没有任何神秘性可言，他说的那些名词，那些化验数字，让你成为平面化普遍性的案例。但你有必须那么地依赖他。因此医生就像一个冷漠的但拥有权威的人人都想靠近的老贵族一样形象吧。相信医生，甚至成为了一种盲目的宗教式的信仰。医学万能主义。到现在为止，我都觉得，得了病，甚至让医生碰一碰，都是有益健康的。但老师说没有一种病是现代医学能完全治好的。医学发展到现在，面对生命的威严，也只是小打小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