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以前我一直觉得黑夜是不可破碎的。一个夜晚一定要经历过一睡一醒的过程才算完整。世界上总有一些事情在黑夜趁我入睡的时候发生,包括很多精灵古怪美好的事。有小动物出没,黑夜里的花可能也是不一样的,但我宁愿维持它的神秘。这种神秘是一种仪式。当天还是很高很远的时候,我保持着一种自己也不自觉的敬畏,黑夜的大帘幕总要自己亲手拉上才能再打开。有时候到了夜里两三点,也总要上床合眼躺一两个小时起床继续做事。这样才好像过了一个夜。
至今很清晰地记得第一个通宵是在医学院微生物学考试的前夜,不知不觉放下书窗外天已经渐亮了。我从图书馆走回宿舍,一路上看到天色越发微亮起来,鸟叫,特别清脆,和白天的鸟叫不一样,空气也闻着不一样,路过的人和树和一切事物都罩在一层晕光里面, 是黑夜的网还没收回去。我很好奇地看着一切,可心里又淡淡地泛起一阵失落,因为我与世界的又一层窗户纸被捅破了。我们与这个世界本来就没有多少层窗户纸,人很容易就可以变成无所畏惧的亡命之徒,滥用自己的身体,无视昼夜更替的法则。从此我就开始毫无畏惧地通宵,一直到现在开始工作开始上夜班,通宵工作至天亮更是家常便饭,但那种看到黎明微光的惊喜却再也没有了。